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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esday, April 9, 2013

严歌苓·马在吼 (平)

原价RM28.00/册

特殊的年代,迷狂的草地,野性的军马,激情女知青,独眼神枪手……严歌苓以她那智慧、精准且直入人性深处的文字为我们营造了一个诗意而又悲壮的人生境地。在茫茫草原上,充斥着马的嘶吼和女人的喊叫。这是女人驯服烈马、挑战极限的故事。

编辑推荐
开头还有多幅军马插图,作者本人曾在军马场服役过,他通读了书稿,画得很认真。好书不容错过!

作者简介
严歌苓:美籍华人,出生于上海,从军十五年,1989年赴美留学,获哥伦比亚艺术学院文学硕士学位。现为好莱坞专业编剧。出版有《一个女兵的悄悄话》、《绿血》、《花儿与少年》、《第九个寡妇》、《一个女人的史诗》等长篇小说《女房尔》、《美国故事》等多部中短篇小说集《天浴》、《少女小渔》、《扶桑》等电影文学剧本多次获得国际国内的文学奖项。

文摘
很远很远,就能看见女子牧马班那面旗,草地最掩不住红色。旗插在帐篷顶上,被风鼓起时,帆一样张满力,似要带帐篷去远航。连下了几天雨,被雨冲酥的泥使帐篷每隔两小时起一次锚。旗却没倒过,只不断流淌血浆似的红色。雨下白的夜色,夜里四野通亮。马群一齐勾下头,水淋淋地打着喷嚏。清早天一晴,马群开始游动,只见一片婆娑的长鬃。旗在帐篷顶千姿百态地飘,飘得很响。帐篷里的人一时不明白什么声音会这样响。

班长柯丹捋了把糊满泥浆的头发。几天几夜她都在干同一件事,就是不断打捞塌在雨里的帐篷。帐篷一塌,里面的人就像被一网打尽的鱼那样瞎拱。“不要动,不要动!”她喊。“不要拽人家被子!……拽我干啥,滚你的蛋!”“冷啊!”有人哭着说。“我被子打焦湿!”有人说着哭。“拱!拱你妈呀!帐篷一会儿拱漏,浇旭你龟儿!”她喉咙和话都越来越粗。渐渐的,吼也制不住她们骚乱哭闹,有双手伸过来,捺住她烦躁的肩膀。

“别吱声,班长,这样哪行。”
“你是哪个?”
“沈红霞。”

其实在她自报姓名之前,柯丹已猜准她。原因是她很难得开口说话。除她之外,柯丹已听熟每个女娃的嗓门,而正是这分陌生,使人对她的声音记得格外牢。正是她的缄默表现出她非同一般的语言才能。

“你说咋办?”柯丹问她。她轻轻说了句什么,但谁也没听清。柯丹怀疑她或许什么也没说,她自己却打这儿开始有了主见,她在一刹那间想出一条稳定军心的绝招。果然奏效,马上出现了秩序。柯丹先是大声点名,然后再让她们挨个报数。这下谁都不敢再哭再闹。原是趁着混乱发发牢骚泄泄委屈,一有秩序谁哭谁就暴露。

这种不间断的点名报数持续到雨停天亮,柯丹惊喜地发现六个女知青被井然的秩序列成整整齐齐一排,睡得很有纪律很成队形,一张张脸都被雨水泡大了。帐篷中央有洼水,漂了只圆肚子老鼠。再到外面看看,帐篷早就不在原来的地方了,不知人带走了帐篷还是帐篷带走了人,反正它起码漂移了百把米,原址留着一垛饱吸水分的柴,新鲜得要抽枝长叶似的。她铆紧帐篷,见三个姑娘肿着脸在门口刷牙,没有水,她们用牙刷蘸了牙膏干蹭。

“张红、李红、赵红!”
她们抬起脸。这是三张难以区别又绝不相像的脸。三个人同时咽下牙膏沫,用手背抹抹嘴,她们知道班长反感太讲清洁的人。柯丹很少刷牙,碰到水富裕的时候也刷刷,只是像捅灶眼一样又狠又快。她对个人卫生态度敷衍,只为证明自己虽是少数民族,但在一切文明上她都不逊色于这些女学生。

“你们三个,去看看马!”
“沈红霞已经去喽……”她们说。嘴里一股水果糖味直扑柯丹脸。自从女知青把这种又甜又香的牙膏带到草地,柯丹便认为刷牙有了一层很实惠的意义。

“人家去招呼马,你们一爬起来就晓得整自己嘴脸!”她劈手夺下一把粉红色牙刷,扔在地上。另外两个姑娘连忙攥着牙刷就跑。

柯丹全名叫柯丹芝玛,七个人当中,独她是土生土长的牧工。军马场领导当着六个女知青的面拍着她又宽又厚的肩膀:柯丹,她们六个就交到你手上啦。又对她们六个说:能不能放好马就看你们跟柯丹学得咋样啦。当时她想,学放马先要学的多了,比如学吃风干的肉,夹生的饭;还得学野地睡觉,露天解手。

她走进帐篷,两个值厨的姑娘正用手指狠命从地上抠起一块状似胶泥却比泥更黑的胶粘东西。“那是什么?”她问。

“酱油膏。”
答话的叫杜蔚蔚,相貌远远大出年龄,从一开始大家就叫她老杜。另一个扁脸大眼的叫毛娅,一天到晚想到哪个地方去扮演李铁梅。她俩仔细剥下酱油膏上的泥和草茎,然后从一双长统胶靴里取出挂面。她俩边干活边做一种语言游戏。老杜有个本领,编出一句挺平常的话让人倒着讲,然后平常话就会出人意料地变成一句下流话。

柯丹掀开锅,又盖上。锅里死气沉沉泡着一块漆黑的熏肉干,这顿饭连影子都还看不见。这时毛娅尖尖地嚷:“班长,你把‘老娘盼儿归’倒着讲一遍看看……”老杜先笑起来,一面吮着十根手指上的酱油膏,嘴唇成了赭色。“再笑我要骂人啦!”柯丹警告道。

两人这才下力烧火,一会儿帐篷里就谁也看不见谁了。毛娅说了句:“烟子好凶!”柯丹说:“自然是凶。”老杜趁烟幕摸出帐篷,两人都没发现。锅响了,肉在里面丁丁当当地敲锅底,这就是一顿饭在望的时候。毛娅刚唱一句,柯丹就说:“盐!”

于是从胶靴里把盐找到,再唱,柯丹又说:“辣子!”
如此被打断几回,毛娅明白班长烦她唱这类动人婉转的歌。其实柯丹是鄙视动不动就哭,无缘无故就笑,得意忘形就唱歌等一切女性恶习。谁从马上摔下来,她便及时指住她:“哭!哭!哭!”那人必定一声不吭把号啕咬在牙缝里。眼看锅里泛起肮脏的油花,毛娅问:“吃得了?”

“自然吃得了!”
这时却听见外面有人喊。张红李红赵红跑回来报信说:出事了,沈红霞一跤从马背上跌下来。三个人把一模一样的话讲了三遍,像山谷学舌般的回声。

出版社: 昆仑出版社; 第1版 (2007年1月1日)
  • 平装: 293页
  • 正文语种: 简体中文
  • 开本: 16
  • ISBN: 9787800408663
  • 条形码: 9787800408663
  • 商品尺寸: 23.0 x 16.0 x 1.8 cm
  • 商品重量: 32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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